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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地杂谈] 在故乡的天空下:记招远籍国画大师孙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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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4-4 21:38:2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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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他乡忆故乡。

在有些人那里,故乡是用来怀念的。在九十八岁的国画大师孙其峰老人心中,故乡却是一幅水墨画卷、一曲丹青绝响,即便远行万里,远在他乡,也常在眼前、时在耳边。

春日载阳。五月上旬的一天,在天津医科大学总医院的病房,面对家乡的记者,孙老忆故人、说往事,娓娓而谈,一叙乡情。

松柏之质,经霜弥茂。孙老年虽近百,腰板依然硬朗,目光依然灼灼有神,只是有些微胖,但借助手杖或在搀扶下仍能缓步而行。他思路清晰,一连问了很多关于故乡招远的事情:城市建得怎样了,有多少美术馆,现在有多少学校啊,报纸印发多少份啊……

无论离家多远,远游多久,对故乡的惦念,丝毫未变。

从21岁离开招远踏上治艺的道路,到76岁叶落归根回到家乡常住,再到85岁那年,因老伴患病,再次离开招远,故乡永远是孙老心头的一方圣地。

在心中,他从没有一刻远离过故乡,一生都是行走在故乡的天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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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老接受采访时,忆故乡人,说故乡事。

传道授业

进入人生的暮年,已经很难有什么让这位98岁的老人心情起伏、情绪激动。

面对家乡的来客,孙老却谈兴浓浓,在问了招远教育近年来发展的情况后,主动谈起了自己少年读书时的学校。因为体力难支,他话多,却短:“全县只有一个中学,规模不大,只有200来人。同学、老师都不在了!”

说到这里,孙老沉默下来,盯着前方,眼神深阔,似在回想,又似在憧憬。

寒窗夜雨,青灯伴读。孙老一定又回到了那朝气蓬勃、韶华流金的少年求学岁月。那年夏天,82年前,15岁的翩翩少年———孙其峰经历了石对头村小学的几年学习生活,考入招远中学。

往事依稀。当时的中国正处于山河破碎风飘絮的动荡时期,在校园里,为中华崛起而读书,将少年们与国家前途、民族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时日惟艰,生活虽难,孙其峰依然读书不辍,因为有了石对头村小学学画、学书法的基础,进入中学后,他对书画有了更广阔的兴趣。

柳荫渐长,蝉鸣日深。在中学,在骄阳如火的夏日,孙老遇到了引领自己迈入中国画之门的恩师。

美术老师徐人众是李苦禅的入室弟子,也是一时丹青高手。徐人众课讲得生动有趣,对这个聪慧好学的少年,格外欣赏,也倾注了不少心血,时开小灶,单独指点。

21岁那年的春天,孙老背上行囊,离开故乡,只身一人来到北京,寄居在舅舅王友石家,备考北平艺专。

王友石擅长画花鸟,是陈师曾的得意门生。近水楼台先得月,在舅舅身边,亦亲亦师的特殊关系,令孙其峰对绘画有了更深的理解,也因为舅舅的耳提面命,他的绘画水平迅猛提高。

白云悠悠。光阴荏苒。

风华正茂的青年而今成了一代国画大师。但往事又怎能如烟?对家乡教育的关注,对校园的念兹在兹,又何尝不是孙老对治艺生涯中恩师授业之恩的深情追忆和刻骨铭记?

浮云游子,落日故人。师恩如海,终生不忘。

在孙老心中,人生中的每一位授业恩师,都有着重如泰山的分量。他常常感念,永记在心。

成为一代大家后,孙老回忆年轻时和舅舅学画的经历,曾经这样说:“心领神会,豁然开朗。”

在古稀之年,孙老曾画过一幅螃蟹图,这幅画后来收录于线装书局出版的《孙其峰书画全集》·花鸟卷(中)。孙老写下大段款识,追忆往昔:吾读初中时,曾从徐石上先生学画虾蟹,屈指已七六十年矣!时或忆及当日情景,犹历历在目也。

笔墨精好,感情更真。孙老追忆的,正是初中时跟徐人众学画的一段往事。

该怎样去看孙老对恩师的追忆?又该怎样看待孙老毕生致力于教育事业、国画传承的人生选择?

孙老一生都在教书育人,手不释卷,诲人不懈,任凭世事多变,也始终没有中断教书生涯,在校园内他弟子无数,在校外,找其学画者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41岁的王金春耳闻目睹颇多,感触尤深。王金春是德州人,在孙老家工作了20多年。谈起孙老,他钦佩不已:“每年找孙老学画的,一拨又一拨。老人心肠好,对校外的弟子,一分学费也不收,倾尽所能,无偿授艺。”

尤念乡情,尤重乡亲。

“对家乡来学画的,孙老更是怀有特殊的感情。”王金春说,这么多年来,烟台尤其是招远找孙老学画的,络绎不绝,孙老向来都是来者不拒。有些学生,孙老还让他们在家里跟自己贴身学,管吃管住。

83岁那年,在承担教学工作之余,孙老还收了60多个烟台地区的学生。即便染病入院,有家乡人找他学画画,他也竭尽全力去指点,毫无所留。

这既是胶东人地域豪爽本性、乡土情结使然,也是一代齐鲁文士为人师表、堪称楷模的风范传承。

在《我的治艺之路》一文中,孙老大篇幅写到:

我的山水画受吴镜汀、溥松窗二位老师的影响最大,花鸟画主要学习汪慎生老师。当时他不在艺专任教,我是去他家里学习的。他知道我是穷学生,从未收过我的学费。

其他的许多校外老师,例如教我画竹的秦仲文,教我治印、制作印纽的金禹民,教我画史画论的李智超等许多老师,他们看我学习刻苦、生活困难,也都不收我的学费,而且有的还资助我一些学习用具。

影响无疑刻骨铭心。孙老说:“每想到这些往事,我心中就倍感到恩师们当年的温暖,后来我也教过很多校外的学生,也从未收过他们的学费。”

青山常在,绿水长流。人世间美好的东西,总能传承不息,历久弥新。

从艺专毕业那年,孙老和另一位同学在北京中山公园办画展。让两位年轻人惊喜万分的,是时任校长徐悲鸿为画展亲笔题写了四个分量很重的大字:一时瑜亮。每当忆及此事,孙老就说:“不敢当,不敢当。这是徐先生在奖掖扶持我们新人啊,哪是我画的好啊!”

受之于人,也施之于人。孙老也像徐先生那样奖掖扶持自己的学生。晚年后,他频频携学生举办师生联展,不遗余力地把学生往前台推,让学生成为聚光灯下的主角。

弟子们记忆犹新:

75岁、78岁两年,孙老带领他们,相继在烟台举办孙其峰师生画展;

80岁那年,在招远、龙口,与家乡所收的学生举办师生画展;

81岁,携学生参加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天津美术学院孙其峰中国画教学展;

84岁那年,8月、10月,孙老不顾高龄,在招远、天津连办两场师生画展。

红花绿叶,都是风景。孙老曾经幽默地说:只要学生们画得好,愿意让学生们反复消费自己的名望,愿意给出色的弟子们做陪衬。

这既是谦虚,是境界,也是感恩,是传承。

如此师表,山高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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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老近照。


古道热肠

孙老古道热肠,颇有侠义之风。家人说他,“愿意为别人的事出头”。

还是在病床上。三年前,孙老收到了我市著名画家赵言斌寄来的画册和在济南办画展的资料。不久前,赵言斌在济南办了个人画展,引起轰动,他急于在第一时间向自己敬重无比的恩师汇报多年的学习成果。

家乡的人和事,孙老不论何时、何地都用心关注。对于家乡画画的人才,老人更是格外记挂在心。

阳光静静照进病房,孙老认真仔细地看着画册,一页页翻开,一页页细看,看完默默合上画册,一言不发。一会,他似乎觉得不过瘾,又打开画册。这回,老人更专注了,边看,边点头,忽然,用力大声对护工说:“快叫孙智谱来,有事。”

孙智谱赶到病房。孙老把画册打开,一推:“你看看。招远的小赵画的好,非常好,很大气,有大家风范,画出成就来了!”

“我得推荐他。给老家的领导去一封信,我说,你记”,孙老又强调了一句:“把我刚才说的这句话,‘非常好,很大气,有大家风范,画出成就来了’写到信里!”

孙老一字一顿地说,孙智谱认真仔细地写。信写好了。孙老看了又看,很满意,之后,才遒劲有力地用毛笔落下自己的名字,又认认真真地重重加盖印章。

在这封写给省委副书记王军民的信中,孙老这样说:赵言斌是一个很有才气,很有前途的画家,早在二十年前,我就给济南我堂弟孙墨龙写信推荐过他,像这样有才华的画家,如果不被重视,就太可惜了……

字里行间,老人满是焦虑,满是关心。

直到省里把信的批阅复印件转给赵言斌,这个孙老口中的“小赵”才得知———很少因家人求人办事的孙老竟然悄悄为自己写过这样一封“推荐书”。而直到此时,他也才知道老人早在二十多年前就给书画大家孙墨龙写信为自己“出头”。

这次五月去天津,赵言斌和孙智谱谈起此事,依然感激万分:“孙老这样关心我,帮我,我画不好,对不住老人家!”

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施惠于人,却不声张,为人谋事,却不自夸。如此风范,天下能有几人?

孙老的心中有一片海,有一片山,故乡一草一木都牵动着他的心。

孙老天资勤奋,一生创作甚丰。因为为人豁达爽朗,索画者甚众,对这些人,孙老也并非一概应允,而是观其人品如何、是否有画缘。但是,对捐给社会的画,孙老却从来是有多捐多、有少捐少,毫不吝惜,从不计较,也不心疼。孙智谱说:“老人一辈子捐出多少画,谁都没数。”

晚年的时候,朋友劝孙老:“你也是高龄了,手头应该多留些画,以后要少捐为好。”老人淡淡一说:“我每天多画些就有了。”

年岁日增,热心不减。那年,孙老84岁。

七月炎炎,暑气正浓。老人把子女喊到身边,让他们拿出自己的画作,摊在地上。老人摇着扇子,弓下腰,看了又看,扒拉了又扒拉,从中仔细挑出了厚厚的一大摞。大家一数,41幅,每一幅都是精品。

大家都看着孙老,不知道老人要干啥。孙智谱斗胆一问:“爸,您这是要?”孙老说:“捐给烟台的希望工程,给那些上不起学的孩子用。”

子女们都没意见,一致同意。

八月,暑热未退,桂花飘香。

孙老携弟子们在招远举办“孙其峰师生联展”。画展很成功,观者如堵,蔚为盛况。人们都冲着孙老的画品、画名而来,自然,展览也卖出了不少画。

卖画的钱怎么处置?子女、弟子们说让孙老定。孙老说:“那就都捐给贫困失学儿童。你们赚钱的机会多。”

大爱如海,奔流不息。就在上一年,孙老的书画展刚刚在天津艺术博物馆举办,轰动津门。展览还没结束,孙老就从展出的80件作品中,精挑细选了20件力作捐给了天津艺术博物馆。

开幕式上,孙老还托付长子孙长康代表自己将天津市文化局颁发的5万元奖金全部捐给天津市残疾人福利基金会。

这年,烟台的一家幼儿园园长找到了孙老。得知幼儿园办园不易,孙老啥也没说,拿出20张精品,就递给了了园长:“先拿着,给孩子们。”他的话,诚恳、实在,让人动容:“办幼儿园不容易,这些画等有一天幼儿园办不下去了,卖了换饭吃。”

孙老一生慷慨,知人有难,必伸援手。

在他敦厚的胸膛中,跳动的该是一颗怎样火热的心?在他扶危济困、热心公益的背后,该是一种怎样的如火真情?

仁爱有德,必有所轻,必有所重。

挥手之间,千金云散。

虽然没有豪言壮语,也并不惊天动地,但孙老的一言一行当得起“义薄云天”、“豪气干云”这八个大字。

老人行走大地的铿锵步履,足以在每个人的心谷激起嘹亮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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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老写给省领导的信。

归园田居

故乡今夜思千里,愁鬓明朝又一年。

这一年,孙老已经76岁了。

春天,他在京华小住,和女儿孙智谱完成了北京电视台《中国画技法》电视教学片的录制任务。这部教学片,孙老主讲写意花鸟部分,孙智谱主讲工笔花鸟部分,播出后社会反响十分热烈。

毕生以传播中国画道为己任的孙老了却心愿,思乡之心日重,怅然有归欤之意。当时的情景,孙智谱记忆犹新:“退休后,父亲就一门心思想回老家去住,但苦于画事缠身,只能一拖再拖。”

孙老是重情之人,有浓厚的胶东情结,在内心深处,对故乡的眷恋更是日甚一日。

早在23岁那年夏天,于北京备考艺专之际,他就回招远探亲久居。在故乡期间,孙老作画几十幅,当年冬天,在龙口举办个人画展,以自己特殊的方式回报故乡。在晚年,孙老也多次回烟台、招远举办画展。

故乡在孙老心中是一幅悠悠我心的风景,他把最美的艺术之花在故乡绽放。

这次终于成行。老人一家早有安排,已提前在招远西山下购置小楼。“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孙老心无挂碍,一家收拾妥当,载欣载奔,心情欢快地迁回招远。

青年时离乡赴京求学,鬓发萧疏时回乡久住,飘然半生亦。

能够归园田居,复得返自然,孙老怡然自得的心情当然可想而知。楼前小院,他遍植各种花草树木,取名为归园,小楼毗邻西山,赐号曰属远山楼。

心无形役、自得其乐的潇洒之态,跃然纸上。

孙老画名赫赫,一生友朋无数,但高处不胜寒,能够交心而谈的人却不多,正所谓“相识满天下,知音能几人”。在故乡的小院,孙老却和故乡的人有说不完的话。

孙智谱说,在招远的这段日子,是父亲一生中最充裕自如的一段时光,“父亲身心完全放松,每天都爱和街坊邻居们拉呱,听他们说老辈子人说的话,愿意到处去看看,也不停地画”。

小院地接南北,路连东西,院门不闭,有客常来。谁来,孙老都欢迎。美好时节,西山在望。院内凉风剪剪,花草香气袭人,每天都十分热闹。

每每这时,孙老一边拿着抓钩儿弯腰给院内的花木、菜蔬松土、除草,一边听左邻右舍拉呱、聊天,天南海北,风土人情,乡亲们聊得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每当听到多少年没听过的招远老话,孙老立刻会心大笑,不忘加上一句:“你再说遍我听听。”

乡音乡情浓醇如酒,沉浸其中,能不陶然而醉?

在故乡,孙老心潮逐浪高,才思泉涌,以全新的笔墨书写心声、礼赞故园。这一时期,他佳作纷呈,笔墨间,洋溢着淳朴率真的情感,洋溢着对故乡发自肺腑的热爱。

归乡的当年,老人就画了8平方尺的大画———“倦游归来”,一幅不够,再画一幅,其中一幅是:几只水鸭小憩于礁石之上,对着一湖清波,或伸颈,或缩首,或啄羽,神态安闲,颇为自得。

画为心声。这颇示己志的笔墨,何尝不是孙老的真情流露,又何尝不是游子归家后优哉游哉、了无羁绊的真实写照?

春日载阳。

清明时节,孙老外出,沿河踏青,黄发垂髫的昔日时光又回来了。孙老喜不自禁,返归园,挥毫作“芦花深处”图,如是题款:戊寅清明,其峰忆写儿时界河岸边所见。其峰时年七十又九岁。

明快洒脱的心情可见一斑。

这年秋天,孙老驱车而出,遍寻昔日教学之地,往返多次,而不可得。孙老若有所失,返属远山楼,思绪难平,遂提笔作画,未几,一株秋实满枝的柿子树飘然纸上。

孙老沉思片刻,挥笔题记:余早年曾执教于吾招竹林寺小学,戊寅冬日,驱车寻访,旧址已不可见,惟有老柿树数株挺立路边岩际,柿实累累,似迎故人。

追忆情深。孙老记述的,正是18岁从招远中学毕业任教于竹林寺小学的青春往事。

当时的经历,在孙老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学校也不大,过了冬天,我就去了县上的报社当撰写员,写稿,后来,我还去矿上当了会计,也在前孙家小学教过书。”

故乡的草木枯荣有序,故乡的山河风雨未改,故乡的赤子情怀依旧。

因为深爱,所以归来,因为归来,又增精彩。

只有在故乡,孙老才得到了真正放松,激情飞扬;只有在故乡,老人才有了真正的诗意栖居,心逐天地!

宋代大诗人陆游有诗曰: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

在故乡广阔的时空中,在故乡神意适足的十年,孙老争分夺秒,走不够,看不够,笔不歇,故乡的所见所闻、一草一木、瓜果园蔬尽入笔端,随墨化景。

在孙老构造的笔墨天地中,故乡再也不是“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的抽象符号,而是散发着泥土芬芳、充满着生活气息、饱含着精神愉悦,是日子,是生活,是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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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招远府前路100号的孙老归园属远山楼。


家风仁厚

孙老仁爱敦厚,与他接触的人都说:“老人有长者之风。”

孙老一生追求的,是“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从不喜欢出风头、抛头露面,晚年,由于年事已高,更是很少接受媒体采访。

少有例外,但也有特殊情况。

五月上旬,记者专程赶往天津,在孙智谱的陪同下,来到天津医科大学总医院高干病房采访孙老。当得知记者要完成采访任务,回单位要交差,孙老痛快地接受了采访。

因为机会难得,记者不揣冒昧,一连问了孙老很多问题。孙老不以为忤,不愠不恼,均一一作答。“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因为关心故乡,孙老还主动问起家乡的情况,问起了教育,问起了城市建设。

“这是老人说得最多的一天。你一直问,老人就会一直说下去。这是老家来人了,才这样!”孙智谱的一席话,让这次面对面交流有了别样的意义。

百闻难如一见。通过这次难得的采访例外,孙老宽厚待人、成人之美的温善心胸可见一斑。

孙老为人谦逊低调,深藏若虚,哪怕是画名隆盛之际,也从不自夸。

归居招远后,一次,孙老和赵言斌聊起了自己的求学生涯。他语重心长地说:“小赵啊,实际上,我是徐悲鸿的学生。徐悲鸿给我上过课,教过我,是我的恩师。但我和别人从没说过我是徐悲鸿的学生。画好画才是最重要的。”

孙老似乎在说给自己,也似乎在说给听者。

谦谦君子也。

旧事不远,历历在目。

若干年后,在文章中,孙老深情地说:“在艺专学习的阶段,若论对我影响最大的老师,那就是徐悲鸿先生了。他使我从临古、崇古的思想和实践的桎梏中解脱出来,我从一味师古人转变到兼师造化,走向了面向社会、面向人生的艺术道路。”

为艺术人生寻根溯源的背后,其实,感念的是师德、师恩,流露的是真心、真情,彰显的是道义、品格。

孙老顾家。他愿意用一生的时间去陪伴家人,照顾家庭,也用自己的一言一行,在日常生活中把朴素简单的做人道理———“做人先从做好爱家的人做起”,传授给儿女。

在孙智谱眼中、心里,孙老让子女去做的他自己首先完美地做到了:11岁那年,孙其峰和大一岁的夫人订婚;18岁,从中学毕业工作那年,就依诺与夫人完婚;27岁,还在北京求艺,立足未稳,就将夫人和子女接到北京照顾。

这是一个无惧风雨、不离不弃的人。这是一个心有所守、重情有义的胶东汉子。

孙老回乡居住十年之际,再遭变故。“2005年初,母亲突发脑梗,85岁的父亲为了家人再次疼痛离开家乡,护送母亲回天津治病。父亲这一辈子,为了这个家庭,为了家人,一直在舍弃自我、无怨无悔。”谈起父亲,孙智谱充满尊敬也满是骄傲。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回到天津后,每天下午两点,孙老都准时赶到孙智谱家里,陪老伴聊天。有时,让老伴坐在轮椅上,推她出去走一走,看看花草,晒晒阳光。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不曾间断。

这是老伴的快乐时光,也是孙老的快乐时光,更是他们一起的快乐时光。

因为脑梗,老伴说话已经很少了,大部分时间,都是孙老一个人说。他不觉得累,也不烦。时间一长,老伴哪怕是一个口型、一个眼神,哪怕是手指在自己手里动一动,孙老都知道老伴想表达啥意思。

在这个少人打扰的二人世界里,孙老说得热烈,老伴听得认真,常常是说到兴尽时,两人齐齐眉开眼笑。

孙老就是这样尽心、尽力,默默去做,身体力行,关于做人,他从没有长篇大论去训诫子女,但所作所为却胜比万千言说。

父亲如此,子女能不亦然?

生于这样的环境,接受这样的熏陶,子女们也承继了孙老的人格基因。这一点,在孙智谱身上体现的更为明显。孙智谱待人接物颇有乃父之风,为人诚恳,心地善良,温文尔雅,朴实无华。

听说记者要采访孙老,已经过了古稀之年的孙智谱一口应承:“我领你们去。”这天,她放弃了午休,不辞辛劳,顶着炎炎烈日,陪同记者赶往医院。在医院门口,因为堵车时间长,孙智谱推开车门,直接说:“咱俩下车,走进去,别耽误你采访。”

在医院偌大的大楼里,她微微在前,领着记者拐了好几个楼角,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来到父亲病区的电梯下。一路上,她说得最多的是自己的父亲,关于自己却什么也不愿意说。

有德之人,不显山水,不露圭角。

有谁能想到,这位少言善听、为记者领路、一个周有四五天在家庭和医院之间往返的普通老太太,竟是大名鼎鼎的鲁迅美术学院的著名教授,竟是我国著名的工笔画大家?

又有谁能想到,这位恬静少言、从未和人吵过架、红过脸的普通老太太,此前,曾以年迈之躯照顾患病的母亲长达七年的时光?

乾坤一夕雨,草木万方春。

孙老将夫人送回天津后,照顾老太太的重任就落到了孙智谱的肩上。孙智谱将母亲接到自己家里,请了医生、护士,请了保姆,“我家的房子大,敞亮,我希望老人有一个敞亮的心情,好好颐养、康复。”

这7年来,孙智谱守在病母床前,冬温夏凊,晨昏定省,陪她“说话”,陪她一起回忆往昔快乐时光。

自己虽然身体也不好,常常服用心脏病的药物或者其他药物助眠,也因为照顾母亲,自己的治艺生涯受到影响,但是在母亲面前,孙智谱从没有流露过一丝一毫的情绪,连一个累字也没说过。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别惹老太太不开心。”

7年来,老太太度过了快乐的每一天,被照顾得熨熨帖帖,清清爽爽,虽然常年患病,全身连一个褥疮也没有。老太太生前,这样对孙老说:“这么多年,智谱出了大力,也受了不少委屈。有这样的闺女,我也满足了。”

整整七年,一个身体并不太好的老太太,用长达七年的时间,去照顾比自己还老的老太太,让老人没有牵挂、没有遗憾的平静离去,这需要怎样的付出、怎样的毅力、怎样的情感?

支撑她的,让她能够无怨无悔、全身心付出的,除了血缘亲情,一定还有更深刻、更美好的东西。

孙老住院后,孙智谱开始经常往返于医院和家庭之间。给孙老做的饭菜,孙智谱都是试了又试、尝了又尝,直到入味了,可口了,才送到医院,端到孙老嘴边。

返哺之恩,感人至深。

这就是孙老的儿女。这就是孙老的家风。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仁爱之人,一门风清。

树高千尺,根在大地。孙老一辈子都以身是招远人为傲,对于自己所取得的一切成就,他总是充满深情地说,都是故乡的土地给予的。

诗人海子说:我要在故乡的天空下,沉默寡言或大声谈吐,我要头上插满故乡的鲜花……

故乡的颜色,就是天空的颜色。游子的心胸,就是天空的辽阔。

在故乡的天空下,花开一路,处处有家。

在故乡的天空下,传神的笔,作有情的画。

在故乡的天空下,仁厚之人,其生无涯。(记者 郑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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