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为清明节而下

木棉花开

　　　昨晚第一场春雨是为清明节而下的。尽管已是四月，但寒冷依然。
   
    　清晨，我骑在一辆破旧的单车上，紧缩着头，不想让好色的风再亲吻我的脸颊，我把脸尽量埋在大衣领下，避开它没完没了的骚扰。
   
    　整个城市好象被水浸泡过一样，湿漉漉的。人流在晨光中穿梭，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公路上的积水在车流来回碾轧中成了泥浆，在车轮下发出吱吱的响声，四处飞溅相似有意给这清明节的早晨涂抹上一层灰暗的调子。弄得人的心里相当沉重，路边残留着一堆堆的纸灰，被雨水一冲肆意流淌，黑黑呼呼的一片。我无暇顾及路两旁这些凄景，使劲蹬着单车。
   
    　风，亲不到我的脸就来刺我的眼，在去陵园的公路上我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下车来，掏出手帕擦一擦被刺得流泪双眼，心被揪得紧紧的。
   
    　昨天我接到了大西洋彼岸她的电话，这是她走以后，七年里第三次给我打电话。她的电话使我即兴奋又忧伤，似乎还有些感慨，感慨人生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伤情和生死离别？
   
    　她是我儿时的伙伴，是我的邻居，是我的中小学、高中一路的同桌，是我年少时期的初恋。可我们最终没能如愿成为夫妻，却阴差阳错成了一对偷情的情人。我无意于她的生活但又始终离不开她的阴影，始终生活在矛盾之中。在相守的那段日子，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但在每次亲昵过后内心不免会自则，就好像在违背着上帝的意愿，做着有悖伦理的事。我莫名其妙地孤独，每次她的眼泪都要打湿我的衣襟。她依偎在我的怀里，我无限的幸福但又不禁地酸楚。
   
    　她离婚了，带着伤心和怨恨离开了祖国。这么一走就是七年。她的父亲在她走的第二年就去世了。那年，她父亲重病身旁竟无一个亲人照顾，好像只有我这个曾经被他拒之门外的人才是他的唯一，我充当了孝子，我与我母亲轮番照顾他直到他走的最后一刻。老人带着感激和无限地内疚闭上了双眼。
   
    　在当时我无法联系上她，不能通知她这个噩耗。也许她太恨她父亲了，恨他包办了她人生，恨他毁灭了她的幸福，她要让他父亲所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朋友说我傻，没有必要这样做，不是他，你们将是多么幸福呀！或许吧！幸福不幸福的谁又能说得那么准确，终究我们没有在一起生活过，我所做这一切其实也是为了她，准确点讲就是在帮被伤害的女儿尽一点孝道，证明他女儿所选择我不是错误！
   
    　岁月匆匆，悄无声息。眨眼间就把心和容颜侵蚀得没了光泽，那些心事被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要不是清明节的雨水把它冲开，要不是人类内心还尚存一点良知，恐怕那段记忆要在尘封中睡上一万年不可。记忆开始从新聚焦感光，越来越清晰，清晰得能映出我们丑陋的灵魂，似曾还记得是谁给予了我们生命。
   
    　是的，我们早已把那个老人给忘了，殊不知那个在地下沉睡了七个年头的老人还记得我吗？还记得被他打碎的幸福？是他一手缔造了一段凄凉的悲剧，让恨灌满了心中。谁能理解她的感受？如果不是他父亲的武断，她的人生快会乐大于忧伤，她的母亲也不会因生气心脏病复发而猝死。哎！这一切都已是过去，人死一死百了啊！
   
    　清明节她虽然没有回来，但她委托我去代她祭奠父母，这就证明了她已原谅了父亲，她的心里还是有爱的。
   
    　我又一次为她充当了祭奠亡灵的孝子。七年前的这段路我走过，但却陌生得好象一点记忆都没有。来到陵园直奔存放骨灰的房间。一位工作人员拦住我要求出示证件，我紧忙拿出手续，可工作人员看后却说老人的骨灰已不在这里。原因很简单，因为到期没有付费，又联系不上家属，陵圆方自行处理了。服务员接着说：“那里有一处大的坟茔，掩埋的都是一些没人认领骨灰，你去那里祭奠吧！”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我在那个大坟茔处放了一束鲜花，默默在那里矗立。我不知道这里是否埋葬着她的二老，我也不知到这里有多少被遗忘的亡灵，难道他们在生前都犯过不可饶恕的错误？是需要用仇恨来报复的吗？这样的恩恩怨怨是不是需要等五百年的轮回来世再一一解决？
   
    　这时，天又飘起了细雨。我茫然地骑上单车，毫无目的的狂奔。我的大脑几乎成了一团糨糊。风猛烈地刮着，像刀子，像皮鞭。猛烈地抽着我的身体，不，应该说是猛烈地鞭打着我的灵魂。我的眼泪像断线的风筝。突然，一阵风沙迷了我的眼，我跌落在泥泞马路。当我狼狈地爬起的时候，我却发现在我的前车圈上粘有一张100元的人民币。我不知道这张钱币为什么要粘到我的车上？这是对亡灵寄予哀思的日子，是我们活着的人与另一个世界心灵的勾通的日子，然而，是我们不太坦荡的心胸交流的机会，总总借口将他们忘记，他们没怪罪我们的不忠不肖，却是开明将他们的希望源源传递给我们。在我们每每所取得的一切荣誉的时候，其实就有他们时刻的牵挂！
   
    　我手拿这一百元的 钞票，我茫然地摇望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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