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

半江瑟瑟 · 发表于 2012-7-28 10:55:44

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社区。

您需要登录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立即注册 |

x

　夏雨
　　
　　一
　　
　　母亲家的房后有一条东西走向的河，是全村唯一的一条河。每年到了夏季，因为降雨增多，来不及渗入地下的雨水沿着山沟由南而北，流经几条小河沟，注入到这条河中；由于雨季积水增多，村子西边的水库也开闸排水，雨水跟人工蓄积的水混到一起，流淌过几日后，小河就成了清凉的世界。
　　
　　一旦被第一场夏雨唤醒，夏天的小河从此就连接多日地不得安宁起来。
　　
　　大人和女孩子们往往端了盆子去河边洗衣服。挑选河沟里少有淤泥的地方，搬几块大而平整的石头，借助河床搭建起洗衣台。洗衣的人越来越多，先是一两个，再是三五个，多到一堆一簇的，木质棒槌的隔了衣服敲击石板声和女人们不加掩饰的鼓噪笑声混在一起，回响在夏日小河的上空。
　　
　　夏天的雨后，瓜果梨枣都迅猛地丰盈了起来。大人们有在雨后去山里采蘑菇和山枣的，采回来不待回家就直奔河边清洗。很多小孩子立刻就蜜蜂般地围了上去，因为这大人摘来的山枣是不要果肉的，他们将筐子放进河水里，一双手掌对掌地用力搓洗，将果肉搓掉，只留下果核，作为药材去卖掉。对于这不劳而获的美食，我们自然不肯放过。大人捧几捧依次分到我们一字摆开的小手掌中，我们接过就放到嘴里，口中只留下山枣回旋的余地，开始拼命嚼食。山枣的果肉并不丰厚，吃得时候还要小心着把枣核吐出来，加上枣子的味道也是甜中带酸，我们很快嚼累了，就又奔别的玩物去了。
　　
　　小河里，很多小孩子在摸鱼，人站在河水中，河岸不远处放着瓶子和小水桶，里面灌了些河水，几条小鱼在桶里不知疲倦地游转着。鱼可不是轻易就捉到的，在流动的水中鱼儿游得也迅速，人即使看到了也很难捉到。要想捉得多必须站在河流的宽阔处，去岸边向外鼓出的区域，在那里，水几乎是静的，小鱼往往也安静，游得慢，这个时候，小孩子要逮也是容易的了。
　　
　　但这样的快活总是被接连的降雨冲断。北方的雨季在夏天，入伏后，天气热，热气升腾，树上的知了拼命喊。到了雨前，天气更加沉闷，连知了也没力气唱了，这个时候，雨就快要来了。
　　
　　夏天的雨，有时像坏了肚子的孩子，先前一秒还很安静，知了藏着，天上也无雷电，突然雨就憋闷地降落下来。急促的雨落在地面、房屋上，如事先排练好的表演一样，房檐上霎时垂下千条雨线。地面上也瞬间有了汇集的水流，向着低处流去。小河里的人刚还在谈笑，这毫无征兆的雨一来，她们麻利收拾好没洗完的衣服就往家里奔；小孩子们则跳上河岸就跑，忽然又想起自己的劳动果实，于是匆忙回转身，提了小水桶就往家里跑。河面上溅起了朵朵莲花，越来越密集，逐渐被浑浊的泥水和奔涌的水流盖过，沙沟里的水混着泥沙注入小河，水库里也加快了排水，小河的水变得更加浑浊。轰隆的水声，逐渐将村民们引到河岸，大人戴了草帽，披了雨衣，年轻人和孩子则打了雨伞出来。围河来看滚滚的河水，听隆隆的水声。
　　
　　如收场的鼓点，雨声逐渐不再那么急促。河面上又点起朵朵莲花，逐渐变小变少。村人们也都拿了工具，去玉米地里排水去了。
　　
　　二
　　
　　不知道是人的承受力越来越差，还是夏天真的越来越热。我感觉越来越耐受不了夏天。每年到学生快要放暑假的时候，我就开始发愁如何度过这酷暑。
　　
　　怎么想怎么受不了这夏天。
　　
　　外面太阳烘烤得厉害，若是晴朗的天气，早晨八点刚过，阳光就开始炙热，人走在太阳底下，从头到脚都是热的。衣服穿多穿少都不好，穿多了热，穿少了晒，热到连头发梢都开始冒汗。人哪里还有力气走路，遇到树荫，赶紧停下歇息。很多老人也选择坐了河边树荫处，从清晨坐到正午，又从午后坐到傍晚，一日日的静待夏天过去。
　　
　　外面是热，回到家里，空气还是沉闷，电扇吹得人头疼，空调倒舒服，但也少不了富贵病的后遗症。这屋里屋外的燥热，让人对夏雨的渴望与日俱增。但最需要雨的，还不在这城市里的屋内屋外。
　　
　　村里河沟有常流的河水，这是好多年前的景象了。河沟里随雨水流下的泥沙，加上村人无规划的填土造田，将几条南北走向的河道冲积填平，雨水越来越少，水变得宝贵，水库也极少开闸放水了。即使在雨季，小河里也不再有流水，河床到处长满了茂盛的水草，成了村人们放羊的去处。
　　
　　偶然遇到水库放水，临近河边的人总飞速拿了水桶，提水浇灌自家的菜园。水很浅，除非提前挖一个深坑蓄水，否则，连放下去的水桶也打不满。
　　
　　盼是这样翘首盼着。但雨并不是轻易就来的。
　　
　　父亲天天看电视里的预报，一直在等雨的消息。夏天天热，人是懒得劳动，但炎热的天气却最适合玉米成长，但玉米的生长需要肥料，如果没有一场酣畅的雨，这肥料是无法追加到地里发挥效应的。村里大片的玉米地，每户种有两至三沟玉米，因为玉米品种和施加肥料的不同，玉米的颜色和长势也不同。远望去那叶子青绿中透着黝黑，个头比邻家高出半尺的，就是追肥最及时的人家里的玉米。
　　
　　尽管少，雨还是到了。
　　
　　父亲不再焦急和忙碌，搬了他的小茶桌安静坐了在门口喝茶。母亲也放下了手中的蒲扇，坐在父亲的茶桌旁与父亲一起看雨。
　　
　　雨很快过去，河里也有浅小的水流，但河边空无一人。
　　
　　大街上，老人丢了蒲扇在闲坐，年轻人则来回忙碌着，小推车推着的，自行车带着的，三轮车载着的，都是装有肥料的袋子和桶。人们忙着去地里给玉米追加肥料。暑热是玉米绝好的生长期，玉米的长势一天一个模样，在这个时候，有没有肥料的辅助，在农人的眼里，差别的就是秋收时玉米棒子的大小，玉米粒的饱满与否。
　　
　　三
　　
　　最近很多地方暴雨，就连人们认为属于常年安稳之地的北京，也遭遇了几十年不遇的暴雨。暴雨引起了城市道路的瘫痪，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也夺去了数十人的生命。
　　
　　每次事故之后，总会有直接的承担责任者来为事故买单。这样的买单，似乎为灾难找到了原因和理由。但这样的应对，往往只限于表面。看似天灾，其实也是人祸。而且这人祸，也并不只是三五个人管理上的差错。又有谁能为我们的气候买单呢？
　　
　　天上的雨水从哪里来？农村河里长年流淌的水去了哪里？多处的洪涝灾害的根源是什么？旱涝不均的局面是如何造成的？这些问题里面，有气候的原因，也有短时人为的缘故。但无论是气候还是短时的人为，归根结底，都是人类对自然界的开发利用无规划无节制的结果。而我们往往重视眼前的、暂时的利益，注重资源的开发和利用，但很少将规划扩大到目光所不及的长远。孰不知，滴水可以穿石，再庞大的恐龙也会灭绝。这些都是远的，估计也远到了我的目光所不能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