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发）贫贱夫妻

芝麻开门 · 发表于 2012-7-17 00: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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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贱夫妻

文/王德刚

      我的对面是徐三家的摊位，徐三在市场上经营淡水鱼，大概也有十几年了。
      早上我一出摊儿就听说对面那两口子又打起来了！怪不得看见地上横七竖八的扔得都是家什儿。打仗的原因没细问，只听徐三说老婆让他丢了面子！
      三嫂已经没了踪影，只有徐三一个人倚靠在墙边的马扎上喘着粗气。
      大家都在市场上做生意，又是十几年的邻居，彼此还是比较熟悉的。
      徐三不是当地人，是从东北迁到这儿的。按说两口子的日子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但十几年下来，不但给大儿子买了房子娶上了媳妇儿，还能有余钱供着老二上大学！平民百姓能把日子过到这份上也该知足了。可老两口三天两头地打架，都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徐三为人仗义，性子火爆，三嫂倒是挺会过日子的，就是有点犟，徐三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在市场上口碑不错，乐于助人。有人求到头上总会帮人一把。三嫂总骂他瘦驴拉硬屎，就为这个原因两人不知打了多少回。
   生意淡的时候大家都喜欢去徐三的铺子上闲坐，抽烟、喝茶打扑克。两口子也不恼。三嫂有时候当着面对我爱人说：你那当家的看着挺老实的，肚子里全是坏道道儿。我说三嫂你可真没良心啊，哪回三哥打你的时候不是我保护你啊。三嫂撇撇嘴：“你快拉倒吧，人家劝架是真劝，你倒好，啥话赶劲儿你说啥！老东西拿着棒子，你说什么“那家什儿不得劲儿，我这有把菜刀呢，这个管用！”你说气人不气人。
   三嫂说这话是真事。这倒不是我真有那么坏。他们两个人都不属于那种不懂道理的人，都还识些大体，知道轻重缓急，可总为些小事儿吵架，劝来劝去我真有些够了。就正话反说，还真有奇效，两个人真就停了手不再打了。你说邪门不？
   最近这几年，两人吵架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而且一次比一次厉害，看着三嫂哭的那伤心劲儿，爱人也会陪着流泪。私底下总朝我发狠：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心都是黑的，老婆跟着你们起早贪黑的过日子容易吗?抬手就打张嘴就骂。良心都让狗给吃了吧。可冤死我了！我说我又没骂过你，更不敢打你，算得上是个模范丈夫了吧？怎么还骂我心黑呢？再说，贫贱夫妻，打打骂骂是常事儿，也犯不着上火啊！嘁！
   这一次两个人的确打的厉害，三嫂已经好几天没上市场了。只剩徐三一个人在摊位上忙活。腾出空的时候我就去帮帮他。打发走了顾客，我们坐下来一边吸烟一边聊着他们两口子打仗的事。我说：三哥，你俩都这么大年纪了脾气也该改改了，孙子都有了，还总因为一些小事吵不怕人家笑话呀，也犯不上啊。
   徐三叹口气，“兄弟，你说谁愿意三天两头地打仗啊，可有些事由不了咱。就拿这回来说，我那老战友的孩子结婚，依着我这几十斤鱼就不用收钱了，可你三嫂就为这仨瓜俩枣跟我没完没了地闹。咱从东北大老远的到这个地方，老战友真是帮了我大忙了。没有人家咱哪能有今天啊。做人总得讲个良心吧，古人还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呢。”
   我不知道怎么劝他。老话说贫贱夫妻日月长，可这时间久了，总会有牙咬到舌头的时候。打也罢、闹也罢，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那月下老头也不容易，大概也会有喝大了的时候，保不准有哪一次拉错了红绳，配错了夫妻，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命里该着，摊上了你就得忍着、受着。
   原本以为徐三两口子会和以往一样，打过了闹够了也就过去了，打打闹闹又不是一次两次了。然而这一次有点不对头，三嫂一直没有来摊位帮忙。徐三也忽然变得沉默寡言的，不再说说笑笑的。又过了些日子，在一家企业上班的儿媳妇抱着几个月大的孩子帮着来照看铺子。徐三也不怎么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啊？难道这个家还真要散伙不成？我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徐三的家里八成出了大事！
   有一次我从码头回来，在县医院大门口发现徐三正在低着头瞎转悠。我把车停靠在路边，喊了他好几声居然没有反应，就使劲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醒过神儿来，失魂落魄地看着我。我发现才个把月不见他已经变得黑瘦黑瘦的。
“不好啊，兄弟，哥这日子怕是过到头了！”我吓了一跳，拉着他坐在医院门口的石阶上。他狠狠地吸着烟，这才告诉我原因。
   原来，三嫂经医院检查，患了胃癌，而且还是晚期。徐三被这个晴天霹雳给击垮了。
   备了些简单的礼品，我和爱人去医院看望三嫂。三嫂已经明显地瘦了，面色很苍白。然而精神却出奇地好，有说有笑的，一点也看不出身患绝症的那种悲哀。我猜想一定是徐三对老婆隐瞒了病情。摊上这种要命的病还是不要让病人知道的好，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病人愉快地度过剩余的短暂时光。想想也真是惨啊，三嫂的命可真苦。偷眼望去，爱人几乎都要哭了，女人的心就是软。
   徐三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三嫂的脸，那种表情即复杂又令人心酸。这么些年我还从没见过他用这种眼神凝视过三嫂，那眼神里面有怜惜，有不舍，有撕肝裂肺的疼痛，还有灵魂被人摄走以后的绝望。。。。。。同时，我也目睹了他精心照料三嫂的所有细节，小心翼翼地给病人翻身、喂饭，温柔、体贴，慢声细语。而三嫂此时沉浸在一种无比的幸福和甜蜜里，享受着这个男人给予自己的所有呵护！自己爱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闹了一辈子的男人，已经没有了以往的骄傲和暴戾，却像个做错了事儿正等待大人批评的孩子，无所适从地立在那儿，可爱又可怜！三嫂笑着说：看看你三哥是不是改了脾气啊！
   我震撼不已，想不到像徐三这样一个大男人思想严重的汉子也会突然改变了性格。假如不是三嫂身患绝症难道他依然会保持那种所谓大男人的不可一世的姿态？想到此不禁悲从中来，难道人们真的是只有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么？
   那天晚上睡意全无，和爱人谈论了很久关于爱情的话题。忽然明白，其实所谓生活中的爱情，并不像影视剧里描写的那么浪漫，有一种爱是极其隐蔽的，平时你会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它就藏在骨子里、血脉里，即不是那种简单直白的死去活来，也不是终日甜言蜜语的相互倾诉。然而，这种婚姻却经得起沧桑岁月的任何侵蚀与打磨，打不散、也拖不垮，坚固的就像一座城堡。即使做不到相敬如宾但却能做到相濡以沫，是能够共患难的，一路走来，风风雨雨，彼此搀扶着白头到老。。。。这种爱，强大到足可以支撑一个即使再穷困的家庭，安然无恙地徜徉在岁月长河里。。。。。。我想：如果贫贱夫妻真的是同林鸟，那么大难临头是绝不会各自飞的。
   我完全理解不了时下“闪婚、闪离”的婚姻是一种什么概念。过去我们总说“棒打鸳鸯”，现在无需棒打就散了？难道感情是可以去尝试的么？爱情真的可以重来？看来我是真的out了！
   贫贱夫妻----生活质量也许可以贫贱，但贫贱夫妻的爱情既不贫，更不贱！对不？

自由风代发（原作者招远人：王德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