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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村庄（三）
物事
一 小河
母亲家房屋的后面，有一条东西走向的河。我还小的时候，河是四季长流的。经常有村里的女人们三两了走来，嗓门嘹亮地丢一河家长里短的闲话，然后四散了回各自的家。
对我们小孩子来说，小河是天然的游乐场，在河水深浅或颜色的变化里，我们总能找到自己的乐趣。
春天的时候，柳树刚抽出芽苞，胆大的孩子已经骑到了树上，选较细的枝条，生拽了下来，用小刀切成合适的几段，做柳笛。柳笛的粗细长短不同，发出的声音也不同。我们不求声音柔美，往往那声音最浑厚响亮的，就成了大家都喜欢的了。
对柳笛的喜爱，我们并不能持续几天。因为很快就有新的玩物代替它了。农村最不缺的就是树，每到春来后，榆树槐树就次第了开放，整个村子里，走到哪里都是花香，每年都招惹来成群的蜜蜂。其实蜜蜂已经迟了，在蜜蜂到来之前，我们已经不知道吃了多少回了。很多时候，我们的兴趣并不在这吃上。沿河的两边，村民房屋的前后，几乎每家都有槐树和榆树。我们死乞白赖地从大人那里要来钩子，伸长了脖子，自己动手钩槐花。有一次，我眼睛只盯着头上的槐花，脚下不留神，一脚踩进了河里。大人多是不在边上的，幸亏有个一起玩耍的大一点的哥哥，冲进水中，我像一只小死猪一样被捞了起来。肚子里已经喝了几口水了。上岸后，母亲也闻讯赶来，问我还要槐花吗？我浑身湿漉漉的，只顾得拼命摇头。
村人都说河是不吃孩子的。每年的端午或其他节日，附近的村民总丢三两个自作的花花色彩的小点心。管不管用是没法考究的。但也确实只听过有孩子接连地掉进水里，每次都好好地从河里上来。
但河水并非一直温柔。每年夏天的时候，水库里都会定时地排水，尤其在一场大雨过后，水位就猛涨了起来，暴雨堆积了无数的雨水，从南面的沙沟和北边的街道上涌来，一齐在河里汇集，这个时候，原来的桥和道路都沉入了水底，人是很难过去的。有胆大的扛了自行车，凭借经验，用脚试探水的浅处，有时候也就过去了。但女人和孩子是不行的，水的冲力很大，很容易就将人冲倒，爬起都困难了。大雨过后，也就一两天的光景，水位很快就下降了。怕连接有大雨，水库里也抓紧这空隙开始排水。这个时候，我们的趣味就来了。
水库里排水，闸是只升到一定的位置，但很多鱼还是顺了水势，沿河冲出了。我们也抓紧了从家里拿筛子或网子，来河里抓鱼。我们捉到的，最大也就是些拳头大小的鱼。有时候眼气了别的孩子捉到更大一点儿的，就回家赖了大人出来帮忙捉。终于捉到更大的几只，放在盆里，不用特意炫耀，孩子们早围了上来，进了盆，鱼横竖都是死，撑也撑不了几天了。这样的鱼一般是不好吃的。也有好吃的，是那些在水里并不容易见的小虾。这个是需要用筛子来捉的，在河的某处边缘，总有水流不急的，河水安静地在水草中流淌，这样的地方，是虾最喜欢停留的。这样的小虾捉得多了，回家煮了或炒了，都很好吃。有一年夏天，父亲来了兴致，在河里捉了半盆的小虾回来。不记得母亲是怎样做的，但那种鲜美的味道，到现在想起都觉得嘴馋。
到秋天的时候，河里的水不多了，我们有时候捡了瓦片，在河水中打水漂儿。打水漂儿也是个用技巧的事儿，石头不能太大太厚，最好是瓦片一样薄薄的，在水面上接触面积大，容易顶起来。就是往水里投掷，也是要看投掷的角度，与地面的角度越小越好。有时候角度合适了，一次能打起十几个水漂儿，站在河边，看石子儿激起的水花儿，一点儿一点儿地就载着我们童年的梦想，向远处延伸开去。
有时候我们也拿了父母帮做的小水桶，到河里提水来浇自家的菜园。天气干旱的时候，几桶水倒下去，地也只湿了一点儿，等再提水过来，早蒸发掉了，指望着这样来浇菜园肯定没什么效果。这样的活计，大多是大人帮孩子安排的，一是给孩子些玩耍的趣味，二是借了帮大人干活的心理，让孩子不再闹自己。如今每次回娘家，碰到河里有水，我也常支使女儿拿了桶，去河里提水浇菜。女儿是乐此不彼，提了几次后就不需要我提醒了，只要回到姥姥家里，转眼的工夫，她一定去河里忙去了 。在她的世界里，这条河怕是姥姥家最开心的地方了。
天气逐渐冷了的时候，洗衣服的人就少了。再晚一点儿，到河里开始结冰了，我们就跃跃欲试着想要到冰上了。这时候河里的水基本就不多了，冰即使被踩破了，鞋也只是湿了一点儿，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就是这样，大人也是不太放心的。因为冰上的危险不只在水，就是在冰上滑行，也有摔倒的危险。如果换了现在，估计没有一个大人同意孩子去冰上玩。但我们那时候冬天的大多乐趣都在冰上，我们拿父亲帮刻出来的木制陀螺，用木棍栓一根布条在冰上抽打陀螺，看它旋转和滑行。还有玩杏核的，在冰上用手指暖化出一个小窝儿，几个孩子拿杏核，分别弹向小窝儿，看谁投得准。也有两人一组来回拉着跑的，前面的站着，两手朝后，拉住后面那个的手，用力向前跑，后面的蹲下，两人轮换，往往拉着拉着人就倒了，人一倒，哄笑声起，那欢乐的气氛，好像要把整个冬天融化。
后来，村子附近的金矿逐渐挖近，村里的水井逐渐干涸，村里的孩子越来越少。再后来，新农村的建设开始走向正规，村里新修了河堤，桥梁，在河两岸新栽了柳树，人造的风景是越来越多了，只是小河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热闹，每年的夏天，水库里还会放水下来，鱼虾偶尔也有，但很少再有孩子下水去捉，只有成片的水草，在燥热的夏天里，逐渐漫过水面，疯长个不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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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21 15:3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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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斤顶
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