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社区。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立即注册
|
x
I 那些死去的
[mp3=1]http://bt.taoge.biz/COFFdD0xMzE2NjA0OTMxJmk9MTgyLjIwNS4xNS42MyZ1PVNvbmdzL3YyL2ZhaW50UUMvNTcvZDUvZDI0MjAwNThiZGJlMWQ5ZTdlMjIxYzJiM2QwOWQ1NTcubXAzJm09OTdhODVjNmFkNzZkOThhNmQzY2U5YWFlNmFjOGNlZDAmdj1saXN0ZW4mbj3Ex9Cpu6i2+SZzPbe25+Ln9yZwPXM=.mp3[/mp3]
是一辆大客车送我到这个大院,当时我大概三岁。那可能是冬天也可能是初春,事情过去太久,已经记不清,只是记得那天的太阳是苍白的,田野、房屋、树都是灰蒙蒙的,而且还有些冷。那是一辆空荡荡的大客车,乘客只有我和我爸我妈三个人,其实再确切点说,还有一个机器的零件也算得上是一位乘客,而且是一位重要的乘客,我一直怀疑当时是我爸出差购买这个零件顺便把我和我妈捎了过来。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圆形的金属物件,中间有一个圆孔,圆孔穿过了一条绳子得以提起来。当那辆风尘仆仆的大客车疲惫的停在了大院门口,关于童年的关于大院的一切记忆就从这里开始。
最初的记忆又是停留在这个大院里的一所工厂,这是一个生产自行车零件的工厂,给一种名字叫做“大金鹿”的自行车生产零部件。关于“大金鹿”,很多老年朋友应该是有印象的,别的地方不敢说,起码在齐鲁大地是曾经风靡一时的经典车型,弯弯的车把,坚固牢靠的三角形框架,还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后座,而且是客货两用的,闲暇的时候男人们用它载着女人去赶集,去郊游,去看夕阳......生意人把货箱绑在车座上,货物可以是豆腐,是猪头肉,是油条,是棉花糖,是“糖棒”,是冰糖葫芦,甚至是一头生猪或者几条死狗。记得有一年“打狗”,经常可以看到蓬头垢面的狗贩子在大金鹿后坐系着七八条死狗,一溜斜烟的在马路上飞奔,地上留下点点滴滴的血迹......
那时大院里住着一些朝鲜族的家伙,这些家伙特别爱吃狗肉。“打狗”期间狗肉特别便宜,有时花五块钱就能买一只半大狗。我见过杀狗的,狗的主人把狗牵了过来交到买主的手里,协助买主把狗栓到树杈上,然后远远的跑开蹲在一个角落里,捂着耳朵......这时有好事者来杀狗,很简单,把绳子一勒让狗悬空就行——据说狗这东西只要四脚不离地就很不容易杀死。那一次被杀的那条狗很顽强,悬空以后拼命的用牙齿撕咬绳子,杀狗的赶紧用刀背猛击狗的后脑,结果绳子还是被它咬断了,围观的人乱作一团,狂奔的狂奔爬墙的爬墙,那狗得以解脱便风似的跑的没了影......可怜的畜生又回到了它主人的家,最终的结果是又被它的主人牵了回来,杀掉。不能怪它的主人,只能怪它们生不逢时,在那个粮食匮乏的年代,一条大狗所吃掉的粮食相当于一个半成年人的量,而且在那个医疗匮乏的年代,好多人死于狂犬病。死去的狗就成了那些朝鲜族的美味,朝鲜族喜欢在一起吃狗肉喝酒,喝多了就唱歌跳舞,不得不承认,那是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他们的彻夜狂欢惊扰了很多无辜的邻居,他们也为此付出过惨痛的代价:有一户朝鲜族的人家就要转业了,临走前老乡们来给他们送行,狂欢了一个晚上,结果在凌晨时分男主人心脏病发作死去了......他家和我家是在一个单元,我家在三楼,他家在二楼。他的死亡对于年少的我是莫大的恐惧,每次放学回家路过他家门口总是要侧身、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家的门,然后飞快的跑上楼去......可能是巧合吧,在我年幼的记忆中,第二个死亡的人也是朝鲜族的人,也是宴会散场后,他喝了药,撇下了年轻的老婆和年幼的两个女儿。
那个年代,死人好象是经常的事,特别是在春末夏初时节,无论是在和风徐徐的夜里还是在阴雨绵绵的午后,经常会听到院墙外面传来呜呜的唢呐声和隐隐的啼哭声,每当听到这个声音便是周围的村子里死了人。午后也罢了,最不堪忍受的是午夜的唢呐,象一条催命的绳索,沾染了血迹斑斑的哭泣,从窗户的缝隙蜿蜒进来,又钻进耳朵,被子或枕头都不能隔绝,只能在燥热的春夜里捂出一身臭汗,最后总是在无尽的疲惫中睡去。为什么总是在春天里会有这么多人死去呢?听大人们说,春天的天气时冷时热,一些体弱或者上了年纪的人就容易感冒进而引发旧病,所以这个季节死去的大多是些老人。
说到老人,让我想起有两个经常在院子里活动的老人。他们都是又瘦又高的个子,不同的是一个是疯子一个是正常人。先说那个疯子吧,他每次来到我们院子里,别的地方不去,只是去我们学校北边的一个焚烧池,那个池子是用来焚烧工厂里的喷漆架子、下脚料和残次品的。因为这是一个生产自行车零件的工厂,就少不了油漆和下脚料,喷漆的架子用的久了就会粘上太多的油漆影响使用,下脚料和残次品也需要回收,于是这些东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堆积在这个焚烧池里,浇上汽油点燃,熊熊烈火和浓烟过后,剩下的钢筋铁骨可以回收使用。
那个“疯老头”就是来捡拾被工厂遗落的下脚料的。每次来他都是穿着一身黑衣黑裤,戴一顶黑的棉帽,黑的布鞋,一年四季如此。提一个竹筐,用一根铁丝在灰堆里扒拉着,寻找那些遗留的铁片铁丝什么的。他可能很久没有洗过脸了,脸是黑色的,眼睛却总是布满了通红的血丝,从来没有听过他说话,只是记得有一次有个调皮的小孩逗弄了他,他目光直直的看着,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其他人就做鸟兽散了......于是孩子们中间就有了关于他的典故:这个疯老头原本是个当兵的,在对越反击战中脑子受了伤,换了一个狗脑子......据说有好事者还特意跟踪查看了他的大便,说是灰白色的,一个个的硬蛋蛋,和狗的很相似......孩子毕竟是孩子,想象力局限在这里了,只是大人们也叮嘱我们,不要去招惹那个疯老头。过了几年以后,有一天突然想起很久没见到那个疯老头了,于是又听人说他死了......虽然我和他没有什么过往,可是他也无害于我,所有无害于我的东西都是我所舍不得的生活组成,所以心中也有点不爽。
还有一个老人也是经常来院里拣垃圾的,只是这个老头只在垃圾堆转悠。这个老头姓刘,瘦高个,穿灰色裤子白色大褂,干净利索,肩膀上抗着一杆两个爪的“小抓头”,抓头上吊着一个藤子编的筐。他竟然知道我和另外一个小伙伴的名字,经常老远的就招呼着我们,还从家里拿来烤花生给我们吃。记得有一次我们从工厂里搞到一些铁丝卖给了他,他给了我们超值的钱,可是哪会儿我们就已经学会了不再轻易相信别人,特别是无缘无辜施恩于你的人。老刘头为人和善,和院子里的大人们也稔熟,经常和他们站在大树底下吹牛。后来过了几年,有一天听大人们说老刘头也死了,说是头天晚上还喝了点小酒挺好的,早晨起来被门栅绊了一跤就再也没醒过来。现在想来那可能是脑溢血了。当时我已经上小学六年级,每天早晨都要去院外跑步,跑步所经过的就是老刘头的那个村,知道他死去的消息后,那天早晨特别留心观察,发现从他们村往外延伸的那条土路上有好多黄裱纸做的圆圆的纸钱,散落在路边的野花上、杂草上,湿润的土路也有被车辙碾过的痕迹,于是就认定了这就是老刘头走的那条路,一路寻了去,在几棵松树下发现了一堆新坟,尚未树碑,坟的周围是凌乱的脚步和散落的纸钱,坟头插着一支招魂白幡......幸好,枝头还有鸟儿在啼唱,松枝郁郁葱葱鲜翠欲滴,想必也不会太孤单,默默的注视了一会就走了......
说了这些死人,其实还有两个差点被遗忘。
一个是疯女人,家就在大院门口对面的村子里,站在大院门口就可以看到她家的新房子。她是两个双胞胎兄弟的妈妈,还有一个很能干的丈夫,可是她却没有福气享受这些,疯掉了。开始时经常被锁在那所新房子里,偶尔会跑出来被我们看到,后来就掉进水库里死掉了,是她的双胞胎孩子们用独轮车把她推了回去,孩子们哭得声嘶力竭,虽然她是个疯子,可她首先是一个母亲,只要她活着,孩子的心里就不孤单,可是她还是死了。对于丈夫,或许也是一种解脱,葬了她一年后,又寻了一个新妻子。
另外一个死人就是不相识的了。
那一年寒假,我在大勇家和他一起写寒假作业,听到楼下有人说陆家庄路口死人了。我们兴奋了起来,说服了他妈,一路小跑了过去,其实兴奋之余还是有些恐惧的,毕竟是平生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见死人。围观的人不是很多,那个人静静的躺在马路中央,身上全是土,脸色铁青,匆匆看了几眼就没有再看下去,先前的兴奋跑的一干二净,怏怏的回去继续写寒假作业了......死者长已矣,希望那些死去的灵魂能够安息。 |
评分
-
参与人数 3 | 威望 +11 |
收起
理由
|
牧羊神
| + 3 |
原创内容!期待您的新作! |
半江瑟瑟
| + 2 |
有时候,回忆不是为了记起过往,而是能让我们更加珍惜现在的拥有。 |
清秋泪
| + 6 |
当某些情景只能在回忆中寻找的时候,感觉其实很美妙的 |
查看全部评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