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按捺不住,参加了二十年后的同学聚会。
在去之前,得知要好的同学不能参加,我就做好了一个人的准备。似乎这多年的同学中,唯独她,才是我最掏心掏肺的那个。或许是时光太过遥远,或许是曾经没有很用心的缘故,很多同学,直到看到他们的名字我还对不上号。 好在,这样的尴尬,很快被升腾的酒意而消融。 我们几个女同学,围坐在一起,自顾自地饮起了酒。同学中总有体己的,慢慢地也彼此熟悉起来。 男同学陆续去给老师敬酒,当年曾经为我们无数次火冒三丈的老师,此刻安然地坐在位子上,一脸欢笑。无论是多么调皮的孩子,一旦脱离了教和学的矛盾,就陷入了温暖的包围。 酒喝了不少。心里始终为二十年前的任性而愧疚。终于端起酒杯,给邻桌的老师敬了杯酒。我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这个学生,但在我二十年多的岁月里,一直有一种当学生的对老师的愧疚。 其实愧疚的哪里是对老师,是对这二十年前白白浪费的青春而感到疼惜。 曾经是一个多么任性的学生啊,将虚华和烟火点亮在宝贵的岁月里,徒长无数遗憾。 我终于没能抓住我的青春,我在虚构的梦里雀跃,全然不顾时间的流逝。二十年后,当皱纹爬上我的眼角,当忧伤侵袭了我的生活,多少次,我伏在青春的枕边,忍不住唏嘘。 二十年啊,人生有多少个二十年,在岁月的溪流中,多少往事如梦,多少梦想又摇曳中成真。梦里抓不住记忆的手,那些错过的,未尽的相遇,曾经多少个夜里,弄湿了我的枕畔。 酒一杯接一杯地下去,愁绪却一点一点地增长。守在练歌的麦旁边,一曲接了一曲,却始终找不到自己要表达的曲调。 太多的流逝,湮没在我们相背的轨迹里,我们在对饮的酒精里徒劳了去捕捉,清晰的,又何尝不是更深的遗憾。 自从别后,我再也没有打探老校的消息,听说早在几年前已经废弃。 一起废弃的,还有我们曾经的那些纯情的记忆。 那条水泥路,曾经打饭的时候我们跑着从它上面踩过,下晚自习的时候我们说笑着从它上面踩过,周末的时候我们悠闲地从它上面踩过。那些轻轻重重的脚步,将水泥路丈量了无数次之后,踏着青春的曲线,走向了不同的未来。 那排红瓦的宿舍房的门前,那几棵老树下,我们顶着晨曦洗漱,晾晒,然后踏了晚放的铃声,簇拥进我们自己的宿舍。曾经同屋的那些姑娘,那么齐刷刷地在舍管阿姨的吆喝声中屏息,又在她远去的脚步声里,恣意放歌着短暂的调息。 那个三百米的操场,我们每天清晨齐刷刷地绕着围起的方砖追赶太阳,又在每一天的晚自习的空隙,拉了同伴的手,在半明暗的操场上走。那个曾经因为倒退着走而撞破鼻子的同学,我早已忘记他的名字,如今,他好吗? 如今,你好吗?我亲爱的同学。 在这样一个团聚的时刻,我轻声问你。 暗夜,天上几点星光零落,我始终看不到你的表情,就如同多年前,我怎么也看不到自己真切的心。 那么,就在此刻,我揣着我的真心上路,来年我行走的路旁,可有你温情的装点? |